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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月活动】读书分享之四十三:雪子

——读《细雪》有感

作者 : 2019级 周家旭    来源 : 学工处    时间 : 2021-02-10

“不待晚风吹,忽忽今挑新嫁衣,不觉暗生悲。”——题记

今年看了不少日本小说,《细雪》则是其中我最喜爱的一本。一连读了三遍,依然不忍释手。

《细雪》规模宏大,反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关西中产阶级家庭的婚姻恋爱生活。小说以住在芦屋分家的二姐幸子及其丈夫贞之助组成的一个中流以上家庭的生活为中心展开。本家莳冈家是衰落的世家大族。小说以莳冈家三女雪子的五次相亲作为中心事件展开。
    三女雪子是小说的女主角,她温文尔雅,谦和有礼,腼腆羞怯,富有献身精神。作者在她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美学的理想,是把它当作典型的传统日本女性来描写的。但雪子并不像传统日本妇女那样逆来顺受,尽管她在一般小事上温顺随和,但在婚姻问题上却很有主见。她曾借故拒绝了大姐夫辰雄位置介绍的一门亲事(虽然也有与辰雄使性的成分),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人干涉她的选择。雪子接受过较系统的西方教育有一些自由思想,这是它与典型的日本女子在本质上就有了不同,但是这个形象作为日本20世纪30年代的阪神地区中流社会接受了新思想的妇女,又确实是具有典型意义的。但雪子的婚姻观却陈旧落后,太过关注阶级地位及门第身家。但她本人却没有赖以自立的技能和独立的经济地位,导致她下半生都只能指望一段不是以爱情,而是以财富门第为基础的婚姻。
    莳冈家四姐妹中的小妹妙子则是作为对比而描写的。妙子与雪子不相同,她热情明朗,大胆泼辣,同时富有进取心和好胜心,是一位多才多艺的现代女子。妙子极少受陈旧门第观念羁绊,公开宣称自己在婚姻上实行“功利主义”,提出选择丈夫的三个标准:必须要有强健的身体、有技能、职业,真心热爱自己,有愿为自己献出生命的热情。刚满20岁时,妙子就和当地富商子弟奥畑启三郎恋爱,甚至私奔,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但后来在神户大水灾中,她被原奥畑商店学徒摄影师板仓拼死救出。可纨绔子弟奥畑却因不愿被弄湿一条裤子而袖手旁观。妙子很快爱上拉板仓,甚至不顾社会和家庭的压力,想与板仓结婚。但妙子却从未与奥畑决裂,甚至在板仓患病去世后,一度与奥畑交往十分密切,只因为奥畑金钱物质的诱惑,这说明妙子依然摆脱不掉中产阶级对物质的追求。
    但后来妙子还是爱上了酒吧招待三好,并有计划的用怀孕迫使莳冈家接受事实,逼迫奥畑与她分手。妙子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与幸福,即大胆又颇有心计,一个热烈而执着、极为丰满的叛逆女性形象跃然纸上。妙子之所以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是因为她有赖以生存的技能一一制作偶人,擅长裁剪和缝纫。她并不认为成为职业女性是像当时的人说的那样下贱。妙子抛弃身份和门第,同丈夫平等地结成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命运掌握在妙子的手上,而非被一场婚姻捆绑了一生。
    大姐鹤子和二姐幸子也各有特点。大姐鹤子敦厚木讷,作为长姐,她从小担负起料理家务的责任。她很爱自己的妹妹们,但雪子和妙子,却因为和自己的丈夫辰雄不和而长期居住在幸子家。在莳冈家衰落时鹤子全力支撑,最后却因丈夫工作调动而离开了自己全心爱着的家和从未离开过的故土,去了遥远而陌生的东京。二姐幸子温柔敏感,故事大多从她的视角来描写。幸子承担起过早去世的母亲的责任,尽心尽力的照顾、教导着雪子和妙子。幸子经常为她们的终身大事而发愁,并以中产阶级对门第财产的要求为雪子寻找着美满姻缘。

去京都赏樱的一节,将幸子多愁善感的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盼望樱花开放的急不可耐,欣赏樱花的满足和欢愉,担心樱花匆匆凋落的哀愁和惆怅。幸子看着枝上华美却纤薄的樱花,心中不仅有些怅然。雪子和妙子年纪不小了,却依然还未出嫁。但她们出嫁后,自己独自看花想必会很寂寞吧?但最后幸子想,宁可忍受孤独,也只愿她们能早日出嫁。这样生动细腻的描写,更能让读者会到幸子多愁善感的善良性格。
    谷崎润一郎极其擅长刻画人物形象。就算与兵寿司店老板那样只出现一次的人物,他寥寥几笔就使其像漫画一样生动有趣的出现在纸上。雪子的五位相亲对象也各有特点,收场方式也都不同。
    作品中利用环境渲染气氛也很到位。赏樱时的绚烂樱花和如织游人,板仓去世时的阴冷凄清。作者颇为擅长用情景交融来渲染气氛,这也是本作的一大特色。
《细雪》涉猎广泛,历史、地理丶语言、宗教、民俗、饮食、建筑、服饰、医药丶诗歌、戏剧、舞蹈、音乐、园艺、工艺美术等诸多领域都有涉及。作者还浓墨重彩的描写了阪神大水灾,关东台风等自然灾害。全文用关西方言写就,是那个时代的关西生活的实录。
   《细雪》在日本侵华战争时期写就。那时日本帝国主义大规模对群众进行法西斯军国主义思想的宣传,逮捕屠杀反法西斯思想的进步青年,允许出版发表的只有煽动狂热情绪的战争小说。谷崎的汉学造诣很深,曾两度到中国游历,结识了郭沫若、田汉等人,还曾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顾问。为了回避对法西斯的支持,谷崎写下了一关系风土人情为背景,反映没落商家师岗家的婚姻恋爱家庭生活长篇小说《细雪》。从书中可以看到,就连日本人中上流社会都受到了战争不小的影响,就更不用说下层劳动人民了。作者借书中人物贞之助口说:“不管怎么说,日本和中国关系不好,我们难过。”《细雪》也因反战思想在1943年一度停止连载。最后谷崎私下继续完成上卷,并自费印刷200本送给亲友,于1947年完成并出版下卷。但小说中依然有一些不恰当的内容,有个别美化法西斯的言论。由此可见当时军国主义思想对日本等国家群众的毒害之深。
   《细雪》文字典雅细腻,有浓厚的古典美。这与作者写《细雪》的同时在将《源氏物语》翻译成现代日语是分不开的。《源氏物语》中源是根据妻妾们的性格,让她们住进春、夏、秋、冬四个不同的院落。莳冈家四姐妹也代表着不同的季节,春之幸子、夏之妙子、秋之鹤子、冬之雪子,都是各具情趣的美人。其中还穿插了赏樱,观月和捕萤等活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赏樱一节。遍野的樱花如绯红的轻云,赏花虽愉悦却,仍让人产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惆怅之感,最后又以和歌结尾,一咏三叹,令人回味无穷。
    但实际上,《细雪》的出现更像是个意外,因为它并不符合作者以往的风格。谷崎润一郎奉行唯美主义,艺术至上和虚无主义。他忽视道德,追求感官上极致的美。在他的另一部代表作《春琴传》,男主佐助为了保留春琴在自己心中的女神形象,不惜刺瞎自己的双眼;《痴人之爱》中,男主想将一名15岁少女调教成自己心目中的伟大的女性,最后却屈服在少女的魅力之下,对她言听计从;《疯癫老人日记》中老人自己的儿媳妇飒子,甚至以被她凌虐欺辱为乐。谷崎润一郎一生都追求着这种恶魔之美。他笔下有众多的日本美人,而他的母亲就是典型的日本美人,这与他的恋母情结也是分不开的。谷崎润一郎有好几任夫人,他执着于寻找一位荡妇型的妻子。他曾试图将女学生调教成自己心中的完美女性,最后爱上了一位有夫之妇松子,并在松子离婚后与她结婚,最后共度余生。谷崎润一郎这样的恶魔主义者,却写出了《细雪》这样清新典雅,幽美难言的故事,还成了他的代表作,不得不说是个美丽的意外。这与谷崎润一郎耗时七年将《源氏物语》翻译成现代日语是分不开的。
    临水的绯樱,悬在松枝间的月轮,水上轻舞的萤火,身穿薄绸和服望月的雪子,撑着伞跳《雪》舞的妙子……
   《细雪》的美仿佛枝头上华美的薄樱,风一吹就会飘落。但赏花人心中的那一点惆怅,却始终无法安放。
   “总是赏花时,也将花瓣来藏密,留得春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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